丁塔

【83line】是最好的朋友吗？

 

朴正洙摸摸金希澈有些毛躁炸开的姜黄色头发，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。

洁白舒适的病房里，阳光透过玻璃撒到病床的床尾，房间内很安静，只有刚刚醒来的朴正洙很小声窸窸窣窣动作的声音。金希澈趴在床边，用胳膊垫着脑袋睡着大觉，脸颊上的肉被小臂压着鼓起来，谁人看来都会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傻。

除了朴正洙。

真的好可爱，朴正洙在心里放了个小烟花。

朴正洙把枕头立起来放到背后，轻轻靠上去，安静地待着。他悠闲地环顾着四周，享受着这种很安静很安静的感觉，最后把目光放在金希澈身上。他看到金希澈趴着的姿势，突然有点忧心起他的腰。

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的时候，金希澈的在胳膊上蹭了蹭，哼唧了两声，困倦迷茫地撑起脑袋，然后就看到穿着病号服的朴正洙正靠在床头，正戏谑地望着他瞧。朴正洙的脸色仍有点苍白，但看起来精神很好。

朴正洙觉得这相顾无言的场面颇有些诡异，于是他率先开口道：“你怎么来了？什么时候来的？”

金希澈这才突然清醒，意识到自己的在哪里。一想到这不是在梦里，他瞬间有些尴尬，回避了视线用力揉了揉头发。

“早晨来的，见你还没醒就想着坐着等等你，但太困了就睡着了...”

“你今天是不是没有行程？那你要不要在床上稍微眯一会儿？正好我一会儿就要去做评估了。”朴正洙看了眼墙上的钟表，微笑着说。

“噢对，你明天就出院了对吧。”金希澈突然支棱起来。

“嗯，明天姐姐会来接我。你们都不用来了，又不是什么大病。”

朴正洙今年体检的时候在肝脏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囊肿，刚动了手术，在医院恢复一周多，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。

“人年纪大了就是会生各种病，希澈你要好好注意身体，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赶紧去医院，就跟我一样，要是我再晚来一段时间，它就可能会长得很大或者甚至变成的恶性肿瘤~...”一聊到这个话题，朴正洙就会开启唠叨模式，这两天来看望他的几个弟弟都已经被他唠叨烦了。昨天崔始源充满怨念地对他说：“哥，医生说你这个囊肿很少会变成恶性的，你别想多了。而且我已经听了五遍了，要不要我背给你听？”

朴正洙微笑：“好啊。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记住。”

但此刻金希澈只是用一种看小动物的眼神看着他，搞得他有点不自在。

金希澈乖乖听完他的话，用两只手攥住朴正洙的一只手，说：“你什么时候去做检查？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
话音刚落，病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。朴正洙朝门口扬了扬下巴，意思是医生已经来了。

“你今天真的没事吗？这么多检查，要做一整天呢。”朴正洙刚抽完血，一边摁着止血棉一边对对金希澈说。

“没有哇，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，没有那么多事做的。“

朴正洙笑起来。

“什么啊，你明明还有很多节目正在做，你以为我不知道吗？”

抽完血可以吃点东西。此时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，金希澈带着口罩去买饭，所幸人不多，一身小区大叔装扮的他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。

“买的都是口味比较淡的东西，你现在应该吃得清淡一些比较好。”金希澈稍微有一点忐忑，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，除了特定的几样东西，其他的他都吃得比较清淡。但分开这么久，他也不知道朴正洙的口味有没有变化。不过，幸好他可以借着生病的由头，粉饰这几年他们在生活上的陌生。

其实两个人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单独吃过饭了，但也没什么关系。这所谓的很久，相比他们认识的时间，是微不足道的。

尽管是和平分手，分手时两人也客气地表达了对于对方未来的美好祝愿，甚至也说着以后还是朋友。但分手之后，尴尬似乎是对一段感情的尊重。怎么能真的不在意呢，回忆那么多，爱在相处之间逐渐变得麻木，那些因为爱着而伤害彼此的桥段，逐渐取代了当初心动的欢欣雀跃。从出现问题到积极沟通解决问题，再到双方都因疲惫对问题视而不见置之不理，一段感情就是这样渐渐消磨的。

“诶对了，这件衣服是不是我送你的？”朴正洙咽下口中的食物，指了指金希澈身上的痛衫，上面是他当年沉迷的那部日番的主推，不知道现在他还喜不喜欢看。应该还是喜欢的吧，爱一件事总比爱一个人要长久，因为你有可能会逐渐对它丧失兴趣，但它起码不会来折磨你。

“噢？好像是的！”金希澈今早走得匆忙，并没有注意今天穿得是哪件T恤，这件衣服和他的很多件痛衫摆在一起，看谁顺眼就穿哪件。即使各自的兴趣几乎毫不相关，他跟朴正洙当年还是送了彼此很多礼物。那些努力靠近彼此的时光，很甜蜜也很辛苦。可能是因为太在意“爱情”这个形式了吧，做朋友时可以心安理得留给对方的空间，好像恋爱之后就要弥补起来。

真是幼稚啊。朴正洙后来也想明白了这一点。和金希澈的恋爱让他明白了一件很重要事情：两个自顾不暇的人是没有办法治愈彼此的。他们那时候都心理状态很不好，也知道彼此很不好。好像在努力地照顾彼此，但其实也都想要依靠对方。以渴求为目的的给予，其实是一种负担。

他们逐渐地不堪重负。

“阿西！”金希澈崩溃地看着溅到衣服上的汤汁，快速抽了一张纸擦擦擦，然后起身飞奔去了卫生间。

  

不过所幸现在两个人都很好。看着金希澈崩溃的样子，朴正洙笑出了声。

  

  

所有检查做完之后已是傍晚，金希澈和朴正洙慢悠悠地溜达，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病房外长廊的玻璃映到地上，这场景突然令金希澈想到以前上学的时候，有次他周末傍晚潜进学校拿东西，教室外的长廊不似平日的喧嚣，正是这样温暖而空旷。

  

太早了，那甚至是在认识朴正洙之前。是他懵懂又朴实的少年时光。而他跟朴正洙识于微时，陪伴彼此从男孩成长为男人，从青涩到成熟，从后辈变成前辈。他们被很多人爱着，也爱过很多人，各自尝试过很多段的感情，也曾义无反顾地将彼此定义为爱情，但他们此刻肩并肩站在窗台前，似乎回到了二十岁，正要再做一场同学。

  

其实分手之后并没有尴尬很久，两个人在几个月之后就又相继投入到了另一段感情，在那之后他们相处好像逐渐变得轻松的了，有时甚至可以聊聊女朋友的事，就像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样。

  

朴正洙和一个女孩相处了一年多，其实和跟金希澈在一起的时间差不多。虽然最后女孩为了事业决定出国，两个人商议了很久打算还是就此分开，但朴正洙还是很感谢这段感情。朴正洙认为女孩教会了他很多，并不是说教性质的“教”，只是看着她的样子，朴正洙好像知道了怎样去快乐。

  

“正洙欧巴，这一年真的很感谢你，你以后也要好好去爱别人噢~”告别时，女孩给了他一个拥抱，笑得灿烂。

  

金希澈恋爱分手都要比朴正洙更早一些，女孩是圈内的后辈，很可爱的，是他喜欢的类型。好吧，其实金希澈真的很博爱，他总是善于发现别人身上的可爱之处。陷入恋情的时候他绝对是很专一的人，但他并不能保证这份热情会持续多久。开心就在一起，不喜欢了就分开，一向是金希澈的恋爱准则。当然，有时女孩先提出分手，即使还喜欢他也不会纠缠，他金希澈就是一个这么恪守自己的原则的人。

  

他不认为和朴正洙的那一段是例外。但是朴正洙当时却莫名其妙地质问他：“希澈你早已经不喜欢我了吧，为什么不说分手呢。因为是你告的白，所以一定要我来说分手是吗？”那时候他哑口无言，不想承认但好像也没法否认，脑子乱哄哄的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

  

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他才意识到那种复杂的情感，那时他确实不喜欢朴正洙了，自己明明也被很多事情困扰焦虑着，却还要顾及朴正洙的情绪，这份感情压得他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。

  

但…他还爱着朴正洙。

  

  

“成为自由人的感觉如何？”朴正洙突然问道。

  

“说实话，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寂寞，但现在真的一身轻松。”

  

“现在开心就好了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。”

  

“是啊，垃圾在哪里都会生活得很好。”金希澈开玩笑道。

  

但他又瞬间噤了声，他知道朴正洙最讨厌他说这样的话。这只不过是他总是开玩笑的一个形容，但朴正洙总是很认真。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朴正洙拉着他严肃地讨论了一番这个问题，两个人还因为这个冷战了一段时间。

  

“不是啊”，意外的，这次朴正洙并没有突然正色起来，而是身子向后倾了倾，上下打量了金希澈一番，“垃圾可没这么好看。你不许质疑我以前的眼光。”

  

真的救命，这小子怎么变成这样了。金希澈失败地把脸埋进手里，笑得颤抖。

  

片刻之后，金希澈用手撑在窗台上，侧身问朴正洙：“你现在的眼光呢？”

  

“哇，是宇宙大帅哥。”朴正洙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楼下一只奔跑的萨摩耶，故意敷衍地瞥了一眼金希澈，夸张地说。

  

金希澈又笑起来。他实在是不明白，他的队长怎么会变得这么好笑。啊，真的好喜欢。

  

“宇宙大帅哥最近怎么单身这么久不恋爱？不像你的风格。”

  

“呀你这家伙，说得你以前恋爱不频繁一样。只是你不在节目上说罢了，搞得大家都以为我是恋爱大王。”

  

“我频率可没您高。”朴正洙恭顺地用敬语说。

  

“你这崽子，你现在不也没恋爱？”

  

“我现在觉得恋爱好像不是必需的了。”

  

“那什么是必需的？”

  

“嗯...”朴正洙思考了一下，转头看向金希澈，笑意盈盈地说：“爱。”

  

金希澈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。

 

   

太阳快下山了，金希澈看着朴正洙站在余晖中，傍晚微凉的春风轻轻吹起他的衣角。他突然想到分手时朴正洙对他讲的那句话：

  

“希澈，如果我们不能一起走到春天，那就分开走吧。只要能在春天见面就好了。”

  

如今在他们终于相见在春天里，金希澈才突然意识到，他们好像并没有因此就缺席彼此的冬日，因为他们是为了同一个春天才坚持到这里。

  

“希澈，我觉得我们都很勇敢。不管是以前...还是现在。”朴正洙温柔地说。

  

金希澈看着朴正洙，伶牙俐齿的综艺star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只是上前慢慢地抱住了朴正洙，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，蹭了蹭脑袋。

  

他真是像猫一样。朴正洙笑眯眯地想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。

  

金希澈眼眶有点红，脸也有点红，有些无措地开口：“那我先走了，车在下面等了好久了。”

  

“内，请您走好~”朴正洙故意收敛了笑容，装佯板着脸用敬语说到。

  

“阿西，你真是，不管了我走了啊，拜拜~”金希澈无奈地笑了，一边后退一边摆摆手，转身抱着衣服朝电梯口跑去。

怎么办，我还是好喜欢他，他笑起来真是好可爱，朴正洙看着金希澈的背影长叹一声。

  

这样在我身边就好了，我爱着你就好了。

金希澈进入电梯，见电梯里还有别的乘客匆忙地带上帽子口罩，朴正洙正在电梯门仍未关闭的夹缝中向他拜拜，但他没来得及回过去门就关上了。

金希澈懊恼地缩回了手，随之一个确凿的事实突然冒了出来。

“我好像一直都过于爱他了。”

于是片刻后他在电梯里仰着头，想着泪水是不是能在眼眶里就蒸发掉。

身边的人看看他又抬头看看电梯顶，心中怜悯：这个人大概是来精神科看病的。

  

后来两人在节目里第N次说起那个开始亲近的瞬间，在网吧打游戏的那个开始说平语的瞬间，被主持人打趣：“二位看起来关系很好呢，现在是best friends是吗？”

“啊，这个...倒是没有到这个程度。”两人对视一眼，异口同声地说到。

然后所有人一起笑起来。

  

我们是虽然没有相爱，但爱着彼此的关系。

噢，前提是在冬天里。

如果是春天的话...好像相爱也可以。

  

可以吗？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The end.